鹿苑

随心写

日近长安远

未完


新脑洞的小故事。


1


贝贝跑到飘窗边坐着,随手拿起了以前曲筱绡最爱的那个抱枕。她是个极为开朗乐观的女孩,爱别一朵太阳花形状的发夹。


“这个房子真不错。”贝贝看向窗外,抱枕上有很多种不同的香味。仔细分辨,没有她最爱的祖马龙。


赵启平站在客厅中间看着女孩的头发,几根细丝如杨柳枝一样随风飘得美丽。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咯噔一下。并不说话。


“我明天搬进来好吗?”这次贝贝是看着赵启平的眼睛说的。她岁数很小,相对于他来说,当然是孩子的年纪。周围的人对她的评价也大多是直率、大大咧咧、单纯、没头脑。可偏偏这些又都因为偶尔的敏锐的细心变成了聪明。她从拿到那个抱枕的那一秒开始就知道那是别人的东西。


“你不介意吗?”


“啊?”贝贝看了一眼抱枕,又看了一眼40岁的赵启平,笑着挑了挑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没关系的,等我们有钱了,换个大点的,也好把伯父伯母接来养老。”


看,女人们都介意任何与前任相关的物体,无关年纪大小。


2


记忆的温度,体现在什么地方?


我们可以改变口径,驱赶猛然跳出的想念,清空视觉、触觉与听觉上的一切。与时间作对为敌,谁又没做过那样的傻瓜。


“我都把那些箱子抬下来了。”许贝贝满头大汗地对着电话说道:“我可以搞定的。你放心啦!”


赵启平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许贝贝要表现得她很独立,是因为她不太想给他添麻烦,她很懂事,她可以像他那个年纪一样的女人为人处事。


“还是等我下班好吗?谁知道你跟我说的箱子是不是确实只有那么大?”一着急,他命令式地说:“乖,等我下班。”


许贝贝答应了赵启平便不再作妖蛾子。可她已经把箱子都从旧楼里抬出来了,总不至于又抬回去吧?离赵启平下班还有两三个小时。她想了想,搬去了门卫大爷那儿,给了一包新的中华烟,自己往小卖部走去,买了一包十二块的南京,坐在马路牙子边抽。


她有时候有点儿酷。


她追赵启平追了好几年,天天去挂号,聊几分钟就走了。那时候曲筱绡和赵启平结婚也有好几年,对监视这样的事,曲筱绡早没了原来的兴趣。可还是有人打小报告到曲筱绡那儿,曲筱绡没在意,有一天路过医院,离见客户还有一个多小时,便来看这个小姑娘,悄无声息地站在挂号厅,顺着小护士的手指尖望过去,看见许贝贝背着个书包规规矩矩的站着,长长黑色头发快到腰了。


“嗨,就这样的黄毛丫头?赵启平都能当她叔叔了。她只不过迷恋我家老赵的美色罢了。赵启平要是对这样的小姑娘感兴趣,我把名字倒过来写。”曲筱绡说完就要走。


“你不上去看一眼你家老赵啊?”


“不去了,我可忙着呢。”


曲筱绡那段时间真的忙,忙得忘了她当时也是一个迷恋赵启平美色的小姑娘。以前再忙,也要把小马达再加快转速,去给赵启平献一个吻。




许贝贝每天只在诊室呆个几分钟,也没有任何突兀异常或者过激的举动,连像当初曲筱绡那样色咪咪的眼神都没有一个。


她来请教问题。一个非医学专业的女生因为误上了赵启平的一个讲座,开始走上了一条奇怪的道路。


“所以骨关节上的滑车真的长得有点像物理课上的那种小滑轮?”


赵启平点头。这时候他们已经有些熟悉了。三个月,她每次来就问一些有趣的小问题,每次耽误的时间很短,恰好让他放松一下。但他是专家医生,一周只有两天坐诊,其余都在做手术开会参加研讨。


许贝贝对此早已不满。临走前撩起裤脚,露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纹身给赵启平看。


这时赵启平接起了电话,正从上一个战场转去下一个饭局的曲筱绡十分抱歉地取消了他们的约会。


赵启平心疼他的小妖精整日为了多赚点钱而费尽心力。前几年他听信好朋友的意见入了股市,亏得一塌糊涂。“果然我的唐长老还是只适合老老实实的做医生,阴谋诡计还是我这种肚子里全是坏水的人比较擅长。”曲筱绡自知赵启平内心里一直介意“家庭经济分担”,总是小心翼翼地安慰他。可老道理却是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赵启平看似安然接受了他们的优质生活上了几个阶梯的事实,曲筱绡的感受并不明显,赵启平却不同。他人生的前三十年可还是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


许贝贝无辜地盯着赵启平。他在对别人讲情话。而自己纹身的肌肤还有些轻微红肿,有的地方结痂。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有点像心电图,细小山峰起伏跌宕。


赵启平有点吃惊地看着那条踩在桌子上的腿。办公室里这会儿没有人。他电话挂了后急忙呵斥:“你干什么?把腿放下去!这里是医院。”


许贝贝拿出手机打开一个APP,对着脚上的纹身一扫,手机发出了声音。


机器人一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赵启平。”


“看在我把你的名字纹在了身体上,赵老师给个联系方式吧。”


那是一个声波纹声。赵启平第一次被这样的表被方式吓到。可赵启平连自己是何时第一次见到许贝贝都不记得。他对她丝毫没有第一印象,有印象时已不知是她第几次来看诊。


他看看她的纹身,再看看许贝贝淡定的脸,心里觉得她真的是个极普通的女孩子。



3


赵启平和许贝贝的故事开篇,是个小概率的发生。


许贝贝都已经毕业了,依然没有得到赵启平的联系方式。她很酷,非要赵启平心甘情愿的把联系方式给她,她没有骚扰过任何一个他身边的人。赵启平也无心管她的存在,因为没有任何的麻烦,就连医院里因她而起的一时的八卦,没几天就烟消云散了。


赵启平后来才发觉,那是危险的信号。每一个人都习惯她的出现。不是危险的危险,是不是个危险呢?就连曲筱绡唯一一次地提起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不自量力加做白日梦,一场悲剧,这个女配注定狗带。听说你有个新的追求者?才二十出头呀?”


赵启平看着书,浅浅笑了,“跟清欢一样大吧?小朋友瞎胡闹。有点像你这个电视剧的女配。”


曲筱绡无趣地“哦”了一声,她已不是轻敌的态度。以她对他们感情的信任以及对赵启平的了解,对方都不算敌人。


现在这个不是敌人的女孩安静地等他。像一只安静的麋鹿。她时常说他人生的顺利与光环换来的是感情路上的曲折。


赵启平有时候做噩梦醒来,许贝贝便从客房起来去看他,确保他安然无恙。赵启平第一次抱着许贝贝痛哭是因为持续梦见曲筱绡离开他的那一幕。


许贝贝也因为他而哭。


许贝贝说,她宁愿他感情路上一生无折无痛。


赵启平接受许贝贝的第一个吻时对她说,如果是那样,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多余的交集。许贝贝说,没关系。


谁会相信许贝贝的鬼话?那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才没有展现出她为爱的不折手段。


她是一只长了两只漂亮的鹿角的麋鹿。



4


郁清欢第一次看见许贝贝,很是诧异。


赵启平抬着箱子站在许贝贝前面,还没有向双方介绍,郁清欢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两个保温饭盒放在地上与他们擦肩而过后走了。


赵启平现在住的地方是在欢乐颂小区的另一栋。几年前关关结婚后大家就都不住在22层了。各自有了新家。这一处是曲筱绡买了送给赵启平的,因为他当时卖了自己的房子买了婚戒,曲筱绡不忍心,自己花钱在欢乐颂买了一套小户型送给赵启平,让他租出去每月收些房租,美名其曰给他一些零花钱。


郁清欢在欧洲留学,才回来,向安迪打听了他的近况,擅自主张来看他,没想到遇到他和他的新欢。


赵启平没去追郁清欢。这几年他甚少联系旧人。许贝贝诧异地跟着他回家,又看他放下箱子出门把饭盒拎了进来。


他们收拾了一会,赵启平做了一个番茄蛋汤,拿保温饭盒里的菜凑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饭盒里有东坡肉、油焖大虾、素秋葵、地三鲜、还有十个蒸饺。


饭已吃完,赵启平往自己碗里舀了一碗汤。许贝贝才开始扫荡,她希望他先吃够喜欢的菜,所以都没太敢下筷子。


到了夜晚,赵启平开了一瓶香槟,这是许贝贝住进他生活的第一天。他开始接受新生活,从此以后要尽量抛开过往,并且许贝贝会帮助他,他感到安全。


“时间并不是良药,新人才是。”



5


许贝贝辞了工作,在家里专心致志地看书,准备参加下个月区小学的招聘。


她之前就职一家4A广告公司。还没毕业就签订了合同。大学里拿了好几个全国比赛的前三名,老板很看重她。


她说辞就辞了。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庭。这是她辞职信上的唯一理由,事实也如此。后来她找了一份工资不高每日却按时上下班的行政工作。父母因为她的偏执暂时断了联系,扬言要断绝。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一无所有”


“没有。我有他。”


一夜之间她就变成那种爱情至上的傻女孩,希望父母谅解。她没有流泪,只是遗憾地离开家。


“你已经有三年没跟家里联系吧?”


许贝贝点头。赵启平将她的南京拿起来点了一根,他是偶然一次吸了几口许贝贝抽剩的烟后,开始了吸烟之路。


“为什么抽南京?不会因为你是南京人吧?”


许贝贝想他果然不记得他们第一次在哪里遇见。大概是女大十八变吧,她笑起来,神情有些呆滞。


“几年以前。”许贝贝皱了皱眉头,停顿了些许,继而又笑。


“几年?”


她跑到赵启平身边坐着,拿起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七年。”


“七年前的初夏,我模拟考试失败。我想考外国语,但很明显分数不够。半夜从学校宿舍偷跑出来,落难的模样可真是好笑。捡了别人的烟在花坛边,第一次抽烟。”


她的眼神从赵启平的指尖转到他的脸上,看见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


“你肯定不记得了。我抽完最后一口烟,就要晕倒在路上了,是你和她救了我呀。”


赵启平想起来了。七年。如果现在续写的是曾经的故事,他和曲筱绡该是经历美好而又令人有些小紧张的七年之痒。那一年他们从山东回上海,曲筱绡拿着失而复得的戒指看了又看,他因为有些疲劳,下错了高速,辗转到了南京。又因为天色太晚,他们暂决在南京休息一夜。


回到上海,喜出望外的精神头还没过去,他拉着曲筱绡硬是把结婚证领了。他们的婚礼办在硕果丰收的十月。


“那个女孩是你?”


“是我呀。谢谢你临走前对我说,一切都会好的,人定胜天。”


缘分果然奇妙,赵启平几乎不太记得他当年的举手之劳。


“所以你没有跟踪我吧?”赵启平开玩笑地说,反握住许贝贝的手,他握得有些紧。


“当然不。因为我知道,想见的一定能再见到,想要的东西就一心的去争取,旁若无鹜。这是我前二十五年的座右铭。”


“哦?”赵启平饶有兴趣。有时候他对她冷漠,有时候又很喜欢跟她聊天。


“现在我想了一个新的座右铭。我们可以得到很多的爱,却得到极少的理解。理解万岁。”


显然她的座右铭不是座右铭。


赵启平抱住她。她都快成为圣人了。接受他一颗不完整的心。接受他有过婚史。接受他不给她名分,他们不领结婚证也不办婚礼。


6


许贝贝的东西全都放在另一间,赵启平帮她一起打扫与布置,房间的一切都是新买的,这是许贝贝唯一的要求,就是其余的一切都可以不变,但是她的房间只能有她与赵启平的味道。


过了大半个月,赵启平才再次走进许贝贝的房间。他下班回来发现家里很安静,往常他总是一开门就能听见一些小众音乐。他四处看看,最后才打开许贝贝房间的门,看见了熟睡在地板上的许贝贝。


他对她的怜惜,是非常稀少与珍贵的。在经历了一件又一件的劫难,他的心变得坚硬而冷酷。时常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同事都觉得他变化不太大,至少工作上他依然负责认真,对病人细致入微。心理医生现如今对他也很放心,至从许贝贝开始介入他的生活,每个月两次的心理辅导,他都不再像最开始一般的痛苦。


“你回来了?”许贝贝一动不动地说,只有睫毛轻微颤动。她还不知道站在门口的赵启平此刻心里软的如刚刚蒸出来的的糯米团子,温热而黏稠。


曲筱绡从来不肯睡硬的地方,她喜欢宽而软的床,可以略微陷进去的那种最好。因为曲筱绡的身上有太多棱角,要柔软的东西包裹才行。而许贝贝却是柔软的一团棉花,有棱有角或冰而坚硬的物质碰到她,也不过是以柔克刚罢了。


他想起曲筱绡,便不再上前抱许贝贝。这时许贝贝醒了,有一秒钟她辨识到他的闪躲。她没有说,她内心才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你回来了?给我个拥抱吧。”


“好。”


她今天没有穿罩衫或是外套,光滑的只穿了一件吊带裙,手臂上的几个咬痕清晰可见,有的愈合,有的新鲜。她的身上是清新的茉莉香皂的味道,混合了晒了一下午的阳光味道,好闻的要命。


“饿了吗?”赵启平问她。


“我想吃咖喱。”


“那就做咖喱吧。”


那些咬痕证明,她并非无压力。赵启平想。他让她换好衣服再出来,以免着凉,今夜有雨。他在厨房切鸡肉,土豆,胡萝卜。他觉得对她是不太公平。


他们之间有没有爱?


有,不然呢,他早就选择让她离开。




他们吃了咖喱鸡,在客厅坐着,许贝贝看电视,赵启平看书。许贝贝有时候会要求读一段给她听,无论是文学书还是医书,她听完后会给出自己的理解。


有时候她也会一边看电视吃水果一边分享她今天的趣事。比如听过的歌,吃过的食物,和朋友交谈的值得探讨的内容。


因此,赵启平想不起来他和曲筱绡日常对话有些什么了。


许贝贝选择一个相对轻松闲暇的工作,赵启平并不反对。原因大概就在于此,两个同样忙的人无法有足够对我交集。他很遗憾,时间可以倒退的话,他愿意做出牺牲,迁就曲筱绡的事业。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而付出的便永远低头。



7


“我们总要有一个仪式。”连续下了几个夜雨后突然放晴的那个夜晚,许贝贝说:“证明我们是共同生活的夫妻了。虽然没有证也不办酒。不然就今天吧。”


她好像很随意似的挑了个时间,把自己真正交付出去。


在赵启平的眼里,许贝贝是越来越美丽的花朵。越品越香的红酒。他点头同意,总不至于让人家小姑娘守活寡吧?


两个人呢一起去了许贝贝的房间。赵启平发现床上用品都是红色的。实际上她还是在默默地为她们的爱情准备妥当,在简单里寻求可值得尊重的地方。


两个人相拥着睡。许贝贝很高兴,在他怀里一直傻笑,后来睡着了,开始磨牙又说梦话。赵启平一直没睡着,心事重重。一个不太和谐的新婚夜晚,他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悄悄的爬下床看了很久的月亮和星星,望得眼睛发胀,最后向天空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我很好。虽然你走以后,我经历了许多,甚至差点没有缓过神来。幸好有这个善良的姑娘。我挺过来了,挺不容易。爸爸妈妈还需要我照顾,所以原谅我还留恋这个尘世。谢谢你曾经爱我胜过一切,你知道,我也是。”


“你知道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不信有来世。今生今世足矣。年轻时有你,我不贪心。但我不能再继续残忍地对待她。原谅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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